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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爱乐,曾经让我感觉是个遥不可及的东西,只有在DVD和记录片中才能看到的世界第一管弦乐团,在几位超级明星指挥的打造下俨然成了世界最高演奏水平的代表,高居宝座接受全世界爱乐者的顶礼膜拜.有人会说不喜欢富特文格勒,有人会说不喜欢卡拉扬,也有人会说不喜欢阿巴多西蒙拉特什么的,可是绝少有人说不喜欢柏林爱乐的.我也是其忠实FANS,出去淘碟的时候不管内容是什么,只要看到CD壳上印着Berliner Philhamoniker的时候就会多留意一下.其实在上海上学的时候,柏林爱乐也来过一两次,可是就算当时我跟他们同处一个城市,那种遥远的感觉仍然没有丝毫消减.我当然不可能负担得起那天文数字的票价,其实就算我能负担得起,我也决不想和那些附庸风雅的暴发户们坐在一个音乐厅里(当然这是死要面子的说法,第一是因为对曲目没兴趣,第二是没钱).
现如今身居柏林,去聆听柏林爱乐已经不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本来打算去年10月就去听舒曼和布鲁克纳的,后来因为搬家忙不过来错过了,就一直憋到现在总算找到一场合适的曲目.中间听了一场柏林交响的贝多芬,效果远不如想象中的好,大失所望之际决定:如果柏林爱乐也不能让我满意,以后就没有什么力量再支持我花钱听现场音乐会了.
晴了一段时间的柏林又阴了下来,这几天居然风雨大作.晚上8点开始的音乐会,出门时乌云密布,眼见一场暴雨就要开始,幸好一直到抵达爱乐大厅时雨也没下下来.一溜小跑进了会场入场钟已经敲响.坐在位子上琢磨着象柏林爱乐这么大的腕儿,又在自己大本营演出,排场上肯定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比如乐手们身穿金色礼服演奏或者演奏时座位一会排成"BPO"的字样一会排成卡拉扬的头像什么的.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在屏幕里出现无数次的梦幻团体登场了,和一支再普通不过的乐团也没什么两样,除了其中某些熟悉的面孔.调音,大明星杨松斯上场致意,没有多余的东西,音乐会开始了.
我的欣赏范围不宽,只是巴赫到理查施特劳斯,还得把俄罗斯乐派给剔除出去.结果上半场一下子把我干懵了－斯特拉文斯基的<彼得鲁什卡>.现代乐派加上俄罗斯,着着实实给我下了个毒.当初看到曲目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拿个选曲作为现场的序曲活跃气氛用的,谁曾想他们把整四幕芭蕾音乐将近一个小时从头到尾演奏了个瓷实.对于音乐本身我实在说不出什么来,谁对这部作品有见解的朋友可以跟贴或开新贴介绍一下.一个颇具东方风味的开头之后是一出古灵精怪莫名其妙的闹剧.钢琴也时不时插上一段独奏,我个人感觉和<猫和老鼠>配乐没有什么区别.面对一部毫不熟悉的作品,柏林爱乐虽然能让我兴奋,但无法使我激动.
趁这时候我仔细辨认了一下柏林爱乐,由于我大多数DVD都是卡拉扬时代的,最近的也是1993年巴伦伯依姆,帕尔曼,马友友三重协奏曲,对于现今的BPO我并不熟悉.现场认识的有两位小提琴首席Daniel Stabrawa和那个日本人Toru Yasunaga,中提琴首席,长笛首席－当年的大帅哥Emmanuel Pahud,单簧管首席,一个金发小号,长着两撇小胡的定音鼓.其实大多第一小提琴都背对着我,要不应该还有更多熟人的."卡拉扬的马戏团"设计得并不完美,居然不是每个位置都能一览乐队全貌的,如果你买不到ABC三个区的票,那么乐队肯定有一部分是看不见的.我的位置是正对中提琴的左F区,钢琴,竖琴以及一部分第一小提琴不在视野内,一个小小的遗憾.比起当年,BPO最大的差别就是占了四分之一之多的女乐手,而且明显乐团年轻了许多,弦乐和木管乐里有很多相当年轻的面孔.
中场休息到楼下大厅逛了逛,纪念品店里出售各种各样的CD,DVD,书籍,当然也有文化衫,纪念金笔,挎包什么的卖.有个货柜专门出售与当天演出有关的音像制品,阿巴多当年接棒柏林爱乐的第一场演出自然就成了重点.
如果说上半场我只是对柏林爱乐的现场声音和成员有个初步的认识,那么下半场他们用马勒使我感受到了柏林爱乐100多年来折服世界的灵魂.
在我还只是局限于那几位作曲家的时候,马勒作品是我所不敢碰的.当时我认为马勒庞大,复杂,晦涩,冗长,无法取悦我的耳朵,就算听上无数遍,我也不会记住其中的一段旋律,脑子里留下的只是各种奇怪的声音混成一片嗡嗡作响.直到BT普及的时候,我为了扩展欣赏范围,下载了阿巴多的马勒全集(卡拉扬没录过全集,要不肯定下他的).原打算一部一部硬啃的,结果只不过一个乐章下来,却发现已经深深被马勒征服了.非常顺利甚至轻易地,我一部接着一部地找到了共鸣.其中第一,第二.第四尤其喜爱.
马勒一生似乎风光无限,维也纳国家歌剧院艺术总监,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指挥,纽约爱乐交响乐团指挥,每个职位都在世界乐坛举足轻重,不过他却患有严重的忧郁症.马勒一直生活在各种各样的矛盾中,身为指挥家和作曲家的矛盾,民族,国籍与宗教的矛盾,生与死的矛盾.从他留下的十部交响曲中,我们可以轻易地获得感官的极大享受,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触摸到马勒那脆弱的情感.
第一交响曲<泰坦>,整个马勒大系的序曲.青年马勒朝气蓬勃,用音乐和自然对话,后期作品那种神秘的死亡归宿感尚未体现.虽然交响曲长达一个小时,听起来却决无繁复疲倦之感.
柏林爱乐弦乐部,泛音极弱起,一个单音悬在那里,维也纳清晨,僻静烟雾缭绕的森林.和CD不同,低音提琴的共鸣十分醇厚,于是现场听来的这个开头颇有底蕴,而CD听来的跟耳鸣声更为相似.木管和铜管轻轻地交替奏出旋律,我们听到的是鸟儿清新的鸣叫声.场外的圆号远远响起,带来的是身后城边的号角.经过一阵跋涉后,127小节那个极为动人的全奏犹如森林深处枝叶骤然打开,一幅绝美的广阔画卷铺展开来.我原认为这个开启应该由明亮通透的高音弦乐占主导,阿巴多也是这么做的.可杨松斯似乎有意避开高音弦乐音量不足的弱点,用定音鼓和铜管来突出激动人心的效果.帅哥的长笛确实不同凡响,在中段的演奏动人心魄.经过鸟儿和精灵们的舞蹈后,旋律慢慢爬升直至一个激烈的高潮.我早知这个全奏的威力,故意靠后坐了一点,结果杨松斯挥下去的一瞬,那不可抵挡的柏林爱乐之声还是将我震了个透.在那狂风骤雨般的音效里,我脑中就响着一个声音"这就是柏林爱乐!这就是柏林爱乐!!"而且,著名的铜管组在巨响中还游刃有余地发出清晰的胜利欢呼.说老实话,就冲这段,票就没白买.
第二乐章最为短小,活泼有力的连德勒舞曲,在音响上毫无瑕疵.之前听别的乐团演奏,过程中或多或少总能发现一点问题,音不准,刺音,破音偶尔会出现.令我直冒冷汗的是,你想在这方面指摘柏林爱乐是决无可能的.他们无论在音色和配合上已经到达一个天衣无缝的境地.所有令人不满的因素都和指挥有关,比如衔接过于拖沓,力度对比不够强烈等等.原本让我略感失望的高音弦乐在这一乐章表现极其出色,尽管背对我,可那无与伦比的声音还是清晰地涌进耳朵里.
第三乐章,阴郁却不失诙谐.定音鼓和低音提琴独奏的二重唱开始,各种木管逐渐加入,演出一曲别出心裁的森林葬礼进行曲.低音提琴的拨奏和大鼓的低鸣着实让我享受了一把.那种由胸腔导向后脑从而引起头腔的共鸣给予我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就感觉整个上半身随着节奏在震动起舞.在这样的背景里,弦乐和木管时不时来一段平滑如水的旋律,第三乐章很快就静静地结束了.
没有任何喘息,激烈的第四乐章开始了.镲和定音鼓的咆哮后,弦乐快速地给出一个引子,然后就是柏林爱乐超级发动机铜管的亮相.一阵风暴之后是更为猛烈的风暴.第一乐章末尾那个高潮只不过持续了几秒,在这里同样的音效却要维持10分钟以上.我发现马勒第一是最容易展现柏林爱乐的阳刚气息的曲目,尤其当他们在为自己量身打造的音乐厅里演奏的时候.中段那柔情的弦乐似乎象一个舞者孤独地在追光灯下舞蹈,这时候我开了个小差,看到一个恶心的小插曲,圆号们集体开闸放水,有人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排水管拆下来狂甩,甩出来的口水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前面的木管肯定惨了.我赶紧集中精神,把视线投到前半部来.
那令人恐惧的尾声很快来临了,一个比第一乐章更猛烈的大爆发后,大提琴给出一个激动人心的交替式的节奏,高音弦乐疯狂地作着单音震音,8支圆号齐刷刷地站起,发出嘹亮的呼号.全场到达一个狂热的高峰.柏林爱乐用他们无敌的铜管展示着虎式坦克般的威力,一种震怒的大自然的气势朝每个听众扑去.在一个跨八度的超强音结束后,极度兴奋的观众们疯狂地喝彩,鼓掌,此时的热烈并不亚于刚才.杨松斯和乐队三次谢幕,乐队退场之后,杨松斯还是被热情的观众们叫出来了一次.
我腿都软了,近乎脱力倒在椅子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说实话我一点没有夸张,当时情景真是这样的.一动不动坐在那听音乐能造成这种效果,柏林爱乐破坏力实在惊人.因为铜管和定音鼓在我左面,这时我明显感觉左耳里嗡嗡一片,建议心智上没有一定抵抗力或内功不够深厚的不要轻易去听柏林爱乐演奏这样的曲目.不过我还是拼尽全力鼓掌喝彩了.
出来的时候已经放晴了,几丝薄云挂在天上,稀疏的星光在夜色下辉煌的爱乐大厅的映照下苦苦挣扎着.风还是很大,我出一身大汗干脆就在晚风劲吹下一直走到波茨坦广场乘地铁回家.等到上了车,过速的心跳才慢慢缓和下来.（作者：allegr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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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4 21:2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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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7 19:57:52
